外籍華人在中國：或許沒有中國心，卻有一張中國臉

如果你有一張中國臉，卻不是中國人，在中國的日子有時候會有點尷尬。

當(dāng)50歲的加拿大籍華人John Kung 02年到北京的時候，他只會說的兩句中文，一句是“你好”，一句是“我餓了”。

“在飯館點菜的時候我只有向朋友“求救”，”Kung說。“服務(wù)員肯定覺得特別奇怪，尤其是我和其他外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我長得像中國人卻不會說中文。”

在中國呆了十年，Kung的中文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應(yīng)付日常生活了。但是遇到別人問他的出身，他還是很糾結(jié)。

如果他說英語，別人覺得他很奇怪，如果他說中文，口音卻很重，別人又好奇他是哪里的人。“他們知道我是加拿大人后，總會說“不，你不是加拿大人，你永永遠遠都是中國人！”Kung說。“真的很難解釋。我有時候直接說我是韓國人。他們就不問了。”

中國騰飛的經(jīng)濟吸引了不少外籍華人來到中國創(chuàng)業(yè)。但是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雖然長得像中國人，卻是徹徹底底的外國人。他們的華人背景或許能夠幫助他們在中國生活，但也帶來不少其他外國人感受不到的文化溝通上的煩惱。

“跟我聊天以后，中國人會說“你不是很像中國人呀”，”Mary Chang說。她是一名美籍華人，90年代到中國學(xué)習(xí)和旅行過。“我經(jīng)常被人教導(dǎo)說應(yīng)該把讀寫中文學(xué)得更好些。”

Chang說她的華人背景在旅途過程中幫了她很多——怎么上路；怎么點菜，等等瑣事。但是她不知道其中的一些文化的訣竅——什么時候能講價；火車票賣完了咋辦；是否可以從票販子那里買票等等。她完全不知道中國社會怎么運作的，也不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因為我沒有在中國長大，所以，自始自終我都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雖然我自稱“華人”，但是我的思維模式和角度都跟中國人不一樣。這讓我有時候很難和當(dāng)?shù)厝藴贤ǎ?/span>Chang說。她曾經(jīng)是大學(xué)老師，目前跟丈夫在紐約居住。

外籍華人和土生土長的中國人之間，除了語言的障礙，文化和價值觀的差異也是巨大的。

40歲的美籍華人Carol Chow在北京生活了7年，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因為我的中文不錯，所以大家默認為我懂得更多，但是，很多事情我并不能理解，”她說。

有時是因為人們說話太快，或者話題太深奧，她聽不懂，但是更多的時候是文化差異帶來的溝通障礙。

兩年前，她開了一家蛋糕店，然后發(fā)現(xiàn)很多顧客喜歡跟她講價。“我討厭講價，我不習(xí)慣講價，以我的性格我也不會講價。我都不在中國買衣服，就因為實在不喜歡講價。有的時候你以為靠講價能夠省錢，其實賣家只是把原價提高了。不喜歡人們?yōu)榱艘粋€蛋糕跟我討價還價，”她說。“我都是明碼標(biāo)價，也不會漫天要價。不買就算了。”

當(dāng)Chow向顧客解釋她從美國來，不習(xí)慣講價，人們雖然覺得困惑但是大多數(shù)人還是會買。

雖然文化上有摩擦，但是Chow還是打算在中國長期生活——主要是為了她6歲的雙胞胎女兒學(xué)中文。“在美國沒法好好學(xué)中文，但是這門語言很重要，”她說。

根據(jù)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報告，去年在中國停留時間超過6個月的外國人數(shù)量達到60萬。1980年這個數(shù)字僅為2萬。

快速發(fā)展的經(jīng)濟，低消費水平，讓中國成為世界人民前往尋求機會的地方，同樣也是中國移民“洄游”的主要原因。

“我02年剛到北京的時候，中國的變化大得讓我不敢相信，”Chow說。她在80，90年代到中國旅行過。“以前中國人都穿同樣的衣服，而且這里完全沒有什么機會。如果你當(dāng)時問我愿不愿意到中國來生活，簡直就像讓我去月亮上生活一樣。太不真實了，”她說。

她母親剛開始聽說她要來中國時，覺得這個念頭跟“瘋”了一樣。她母親在國內(nèi)時是個地質(zhì)學(xué)者，到了美國以做家政為生。“我母親移民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39歲了。她的英文從來沒有特別好過，”Chow說。“現(xiàn)在她住在北京，比我還喜歡中國。我想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是美國文化的一部分。現(xiàn)在她做回中國人更像她自己了。”

Kung的父親很高興兒子要回到中國，給了他好多關(guān)于中國生活的建議——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身為華裔的一大好處就是你總能從長輩那里得到需要關(guān)于中國的建議，”Kung說。“我的中國背景也幫助我理解在中國做生意的人情世故。”

他說現(xiàn)在在中國做生意不僅僅靠拉關(guān)系做人情了。機會對于中國人和外國人都比較平等。只要努力工作，都能得到回報。

2002年他的英語學(xué)校剛開辦的時候，教室在一個出租房里，只有五個學(xué)生一個老師。現(xiàn)在他的學(xué)校在首都有四個校區(qū)，250多個學(xué)生。

“從經(jīng)濟總量和商業(yè)機會的角度來說，加拿大很小。如果我回去，應(yīng)該會有一個工作，一份體面的薪水。但是生活會很無聊，”他說。“但是在北京，我的生活很快樂。周圍總有事情發(fā)生。北京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有你在北美都能買到的商品。在國際都市里你可以嘗試很多事情，”他說。

他20歲的兒子現(xiàn)在正在清華大學(xué)一個一年的交換項目中學(xué)習(xí)中文和中國文化。

不過文化的差異有的時候也讓Kung在中國的生意有所起伏。

“一些家長總是問他們的孩子學(xué)了多少單詞，能不能幫助考試。我告訴他們，孩子遲早會學(xué)會單詞的，更重要的是把英語運用在生活當(dāng)中，”他說。

Kung說他從中國的生活經(jīng)歷中學(xué)會了“保持耐心”。“在中國做生意，你必須有耐心，而且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他說。

Chow也認為她的中國背景幫助了她的事業(yè)。如果她完全不會說中文，她的生意可能要艱難不少。但是她的思維方式并不是中國式。“我記不住中國名字。我試過但是太難了。我腦子跟短路了一樣，”她說。“中國朋友覺得我是美國人，美國朋友覺得我是中國人。”

28歲的自由攝影師James Wong也有“被夾在中間”的感覺。他在美國出生長大，不會說中文。

“大家看見我都直接開始說中文。我在中國呆了四個月，說得最多的中文就是“我不說中文”，”他說。“其他外國人也以為我比他們更了解中國，就因為我是華人。其實我啥都不知道。”

大多數(shù)外國人在中國只是匆匆過客，不過少數(shù)跟本地人成家后定居下來。“因為我是說著中文長大的，我總是對中國很好奇。這就是我為什么到中國來。而且我在美國中西部長大，周圍沒有什么別的華人。作為一個美國人我好奇亞洲是什么樣子的，”Chang說。

但是語言和文化的差異并非外國人在中國的唯一煩惱。Chang說她在南京的時候空氣污染很嚴重。天空總是灰蒙蒙的，而且到哪里都是污染。“我回家一摸臉，手上全是煤灰，”她說。“我一度生病。所以我覺得我可能不會在中國長期呆。”

Kung說他還要在中國呆5到10年，但是最終會回到加拿大。他說那里的山水海景讓他著迷。在北京的生活很愜意，人也很友善慷慨，他說，我的中國朋友總是幫我當(dāng)翻譯，連一起吃飯講的笑話也翻譯給我聽。“可惜我還是聽不懂，”他說。“不是語言，是文化的問題。”

（來源：中國日報記者彭奕寧 編輯：陳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