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下午辦公還有一個小時，朝陽看守所外已排起了長隊 攝影/本報記者　孫靜

看病掛號有黃牛、乘車購票有黃牛律師會見當事人竟然也得同黃牛打交道。前日，律師翟建從上海到北京辦案，在朝陽看守所外，他花500元向黃牛“買位”后才順利入內會見當事人。

今年年初新刑訴法實施后，律師會見需求增多，但窗口未及時增加，朝陽看守所門難進成了讓律師頗為頭疼的問題。為了當天見上當事人，衣著整齊的律師要么拿著小板凳，趁天不亮排隊拼體力，要么直接花錢找黃牛。

昨日下午，朝陽警方將違法人員張某抓獲。警方表示，將進一步完善看守所律師會見服務保障措施，不給違法人員可乘之機。

講述

律師會見名額有限 500元先“買位”

“朝陽看守所外形成黑色產業(yè)鏈，律師會見犯罪嫌疑人要向‘黃牛’買位。律師翟建今天向黃牛付了500元會見到當事人，否則他排隊也沒用……”前晚，一則曝光看守所外亂象的微博，引發(fā)數(shù)千網(wǎng)友的關注，不少律師轉發(fā)評論，訴說各自在朝陽看守所外的頭疼經(jīng)歷。

律師翟建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前日上午8時，他由上海出差來到朝陽看守所，他接手的兩起案件的嫌疑人都關在此處。趕到看守所門外時，他眼前是“亂哄哄”一片，在路邊停有一輛金杯車，前擋風玻璃上擺著“律師會見取保候審”的牌子。

鐵門外20多名等待會見的“律師”站在路邊，有的還帶著小板凳、遮陽傘、水瓶。隊伍是自發(fā)的，有人穿著舉止并不職業(yè)，更像普通農家婦女，一問自稱是來幫律師排號的。

輪到翟律師時，保安告知上午的30多個會見名額全滿，只能繼續(xù)排下午的隊。這意味著，他和同事還要頂著太陽在墻邊蹲4個小時，還不見得能排得上。

此前稱幫律師排號的婦女湊了過來，說可以幫忙排隊，她占的位置很靠前，中午12時50分左右來取號即可，費用500元，但要提前交齊。

下午近1時回到看守所門外時，中年婦女直接將翟律師及同事帶到了位置靠前的隊伍中。

事后翟律師向同行抱怨自己與“黃牛”交易的遭遇，誰知對方的回答反而讓他心里稍稍平衡了一點。“他前兩天也花了500元錢才排上隊的，我這回是倆人500元，不算被坑。”

“都把買賣做到律師頭上了，搞得我們連一點職業(yè)尊嚴都沒有。”翟律師說。

觀察

風聲緊“黃牛”警惕

下午1時，律師被準入會見，守在門口的保安只查律師證，并不認排號的小紙條，所有等候的律師最終都被放入。

穿毛衫的婦女跟穿短袖的男子收起四五個小板凳，聚到路邊的陰涼處。幾人拿著手機正低聲議論：“有個叫翟建的律師，把這事上網(wǎng)了。”見陌生人靠近，幾人立即止住話茬，一個東北腔的光頭男子逼近兩步，警惕地詢問：“你是干什么的？有事嗎？”

“律所的，你們要找律師嗎？”北青報記者反問，男子撇了幾眼后不耐煩地說，“快走吧，我們不需要”。

北京市天達律師事務所婁秋琴律師稱，她的團隊成員最近到朝陽看守所會見當事人，排隊三次依舊沒有見到。當時有“黃牛”在場，但他們認為這種行為是不合理的，所以沒買號。

“朝陽看守所的排隊情況確實比較突出。”知名刑辯律師許蘭亭稱，不久前他去會見當事人，上午9時去的，一看無望，只能下午接著排隊，一天的時間都花費在上面了。

原因

會見需求增加但窗口沒變

婁秋琴認為，新《刑事訴訟法》實施后，辯護律師要求會見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看守所應當及時安排會見，至遲不得超過48小時。律師會見當事人的程序得到簡化，導致會見需求增加。而看守所方面并沒有相應增加會見室，這是“黃牛”販位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原因之一。

“我最近去過的海淀看守所、西城看守所和北京市看守所倒是沒有出現(xiàn)這種情況，只聽說朝陽看守所有‘黃牛’販號，可能是和朝陽看守所拘留人數(shù)較多有關。”婁律師稱。

也有律師認為，名額“緊俏”也與朝陽看守所近期取消預約會見方式有一定的關系。“原來還可以提前預約，現(xiàn)在只能到現(xiàn)場排隊，其實挺耽誤時間的。”許蘭亭律師稱，這種情況至少有一個月了，甭管多大的腕，來了都要先站隊。

據(jù)悉，去年9月份北京市公安局公布了全市19個看守所家屬、律師預約會見方式。

北青報記者向朝陽區(qū)看守所咨詢預約事宜，工作人員只是建議“盡量早點”到現(xiàn)場來排隊，并稱一般上午“35號以前有戲”能會見。北青報記者隨后又咨詢東城區(qū)看守所等處，工作人員告知律師會見預約照常，不需要排隊。

建議

增加窗口延長會見時間

昨日下午5時，翟建律師告訴北青報記者，朝陽警方剛與其取得聯(lián)系，告知他警方已對看守所外的不法行為采取了行動，并傳過“黃牛”的照片請其辨認。

許蘭亭律師建議，鑒于朝陽看守所在押嫌疑人多，希望看守所能延長會見時間，比如開放周日會見；同時，根據(jù)羈押人數(shù)配備合理比例的律師會見室。“16個實在太少了。”

此外，即使排隊，也要憑律師證排隊，這樣也可一定程度上杜絕“黃牛”。

文/本報記者 孫靜 實習記者 陳晨

線索提供/應先生

探訪

名額緊俏現(xiàn)場有人發(fā)號

昨日中午12時許，北京青年報記者到朝陽看守所外進行探訪。下午會見時間為1時開始，但看守所鐵門外的墻角下，已經(jīng)排了一長溜的小板凳、折疊椅，粗數(shù)下來已有二十多個位子被占，乍一看這條隊伍就像在醫(yī)院窗口排隊等候掛號的患者家屬。

北青報記者觀察到，隊伍中部分人的舉止并不像律師，他們“裝備”齊全，穿著不太講究，很隨意地坐在小板凳上，將頭埋于遮陽傘下，扒拉著盒飯，手邊沒有任何材料、證件。其中一名穿毛衫的中年婦女及一名穿淺藍色短袖的男子還很相熟地交談，兩人占了兩個位子。還有部分站立著的男士，一身襯衣西褲，夾著皮質公文包，在隊伍中安靜等候。

“剛到的，你先排個號吧？”隊伍中一名律師自發(fā)當起了秩序維護員，他用白紙寫上號，按順序撕下來給等候的律師們，北青報記者領到的是35號。旁邊一個律師看完后低聲說：“32號以前都有戲，35號估計就有點懸了。”

這名律師稱，他跑遍了北京市的看守所，就屬朝陽看守所的門難進。所內只有16個窗口，為爭會見名額，總有律師間發(fā)生口角。而為了第一撥會見當事人，進了第一道門后，律師們就都變身“飛人”百米沖刺，是否贏得機會，靠拼體力跟速度。

北青報記者也注意到，在看守所鐵門內的崗亭上，貼著“會見律師請自覺排隊，進門后嚴禁奔跑”字樣。

排在第一位的是名女孩，自稱是嫌疑人的家屬，早上不到7時就過來替律師排隊，沒排到上午的位子，然后就守在門口接著排下午的號。

“最早的同行凌晨3時就過來了，誰叫秩序不規(guī)范呢。”位置靠前的一名律師邊說，邊指著隊伍中的幾名中年婦女稱，她們既不是律師也不是當事人家屬，就是靠排隊占位謀生的“黃牛”。上午時，有一輛金杯車就停在道邊，上面掛著“律師會見取保候審”的牌子，中午剛開走。還有人在當事人家屬中散發(fā)所謂的律師名片。

警方回應

已抓獲一名違法人員

昨天，朝陽警方通報稱，接到在朝陽看守所門口有人借替律師排隊牟利的舉報線索后，分局領導高度重視，立即成立專案組開展工作，于當日下午將違法人員張某(女，43歲，甘肅人)抓獲，并迅速對看守所門前及周邊秩序進行整治，目前警方正在進一步工作中。警方表示，將對此類擾序違法行為依法予以查處，并持續(xù)深化秩序整治工作，同時進一步完善看守所律師會見服務保障措施，不給違法人員可乘之機。

文/本報記者 李濤

實習編輯 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