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一場大雨降臨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的敖漢旗，對于一個年降水量在310-460毫米間波動，并且號稱“十年九旱”的地區來說，這讓人頗為意外。盡管如此，干燥的氣候卻也從史前時代開始就滋養了傳統的旱地耕作方式。
1980年代，敖漢旗興隆洼發現了一個古代村落遺址，根據社科院考古所趙志軍的介紹，1400多粒谷子的發現證明當地早在距今7950年左右就有谷子種植，這也是世界上發現的年代最為久遠的谷子種植遺跡。
也許今天的田園風貌也沒有改變多少：黃色的谷子分成多層在山坡上蔓延開來。這片位于扎賽營子村的地里共種了21種不同的谷物。今年惠隆農業合作社的面積達到660公頃(10000畝)。這也是敖漢旗兩個有機雜糧種植基地當中較大的一個。全旗的有機雜糧種植面積達到了800公頃(12000畝)，而去年這一數字僅僅是330公頃(5000畝)
51歲的石秀珍是108戶加入合作社的農戶之一。
“有機種植省下了化肥、除草劑和殺蟲劑的錢。現在城里人都這么喜歡有機食品。我們中的一定會大受歡迎，”她說。
種植過程當中，中國傳統的二十四節氣仍然發揮重要的作用，雖然農戶也很難說出其中的科學道理。如果四月20日之前落下大雨，種植玉米高粱似乎是更好地選擇。如果降雨在6月20日之前，谷子便是主要作物，如果還不下雨，農民們就會改種蕎麥。
人造燈光和一些物理驅蟲辦法取代了殺蟲劑。石秀珍家的三頭驢承擔了耕田的重任。她養的羊一方面提供了五萬的年收入，一方面有提供了有機肥料。
有機耕種的單產看上去不是那么高。一公頃的有機田產出3700公斤的小米，而用了化肥農藥的則可以多打5000到6000公斤，但是，有機小米的價格則要高出許多。以2012年的市價為例，一斤普通的小米售價是一塊八，但是有機小米的售價一斤要多出一塊錢。
石秀珍一年種植有機小米收入接近五萬，這和她2007年初入有機合作社時相比多出了一萬。
合作社的孔凡軍經理介紹，一斤經過加工和包裝的雜糧售價可10元，主要銷往北京和東北地區。2012年一年的銷售額超過了1000萬元，但是他認為價格還會繼續上漲，隨著現代人越來越多關心健康，他認為有機雜糧會有更大的市場。
孔經理也是當地的村民，他意識到農民要想致富，重拾傳統的耕作方式走有機農業之路勢在必行，但他也表示有些客觀條件使得他們不得不延續這種傳統。
“敖漢的農民們其實也想用現代農業機械，但是很多情況下推廣不了，”當地多山的地貌使得大型農機的推廣不是很容易。比如，超過15度的斜坡便不再適宜適用播種機。敖漢旗27000公頃(40萬畝)谷子種植中有一半還是傳統的耕作模式，完全依靠人力畜力。
但是，敖漢的傳統農業也有著現代的魅力。
2012年9月，聯合國糧農組織把敖漢旱作系統列入了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迄今全球已經有25項遺產入選，其中中國已經有8處。
在最近一次于敖漢旗舉辦的世界小米起源的國際學術研討會上，英國劍橋大學的馬丁瓊斯教授對于歐洲學術界長期不重視古代碳化黍的發現感到很遺憾，因為在當今歐洲的飲食習慣中，小米的地位并不重要。但是當他在歐洲做相關的農業遺產研究時意外注意到敖漢旗的旱作系統，對此他表示農業耕作方式的傳播對于東西方文化的交流作用來說堪比絲綢之路。
敖漢旗農業局副局長徐峰表示，比起傳統農業耕作模式的延續，優質雜糧品種的保護顯得更為重要，也更為復雜。
“敖漢旗大概有這樣幾十種雜糧，口感很好，適應能力也很強，但是都是個別農戶少量種植自己食用，代代相傳。因為產量不高，從來不進入市場。正因為市場價值不高，農民也很容易放棄種植這些品種。這樣這些農業遺產正處在消失的邊緣。”
因此農業局計劃于9月末秋收之時啟動對于這些品種的普查和數據庫整理工作。之后會有更多企業介入推廣，使它們走向高端市場。
“農業遺產保護和保護其他歷史遺跡不盡相同，農業遺產具有很長的延續性和高度的活態性，”對于一個長期接觸農耕文化的人來說，徐局長卻有著不同尋常的國際眼光。“也許推廣傳統農耕模式和優質品種可以解決世界對于轉基因食品的擔憂。”
“世界上許多地方遭受干旱氣候侵襲。尤其是在當下，隨著干旱越來越成為困擾世界農業發展的難題，水資源短缺的瓶頸在農業生產中越來越凸顯。谷子自古以來就是災備作物，我們的經驗或許可以對于解決糧食危機有所貢獻。”（記者 王愷昊）
英文報道詳見8月28日18版:
Seeds of hope
